支教民警李淼：赢球的喜悦、输球的悲伤，都是应该经历的
作为特警，李淼的日常工作充满着挑战和不确定性，2022年9月，他作为支教民警来到贵州省黔西南州普安县后，生活骤然切换。
他所在的普安县东城区民族实验学校，此前已经迎接过4名支教老师，孩子们对“北京警察”的感觉已经逐渐由新奇、陌生，转变为热情、放松。倒是李淼自己得适应一段日子，他刻意温柔了一些，语速放慢，声音放低，说话间看着孩子们的眼睛。很快，他发现面对孩子的时候，刻意反而显得古怪，他们淳朴自然，有些开朗的孩子拉着他嬉戏打闹，反倒能够让他很快松弛下来。
李淼在指导队员踢球。受访者供图
以下是李淼的自述：
第一批来支教的同事带出来的孩子已经上了初中，我来的时候重新组建起一支五六年级的团队，从头开始。训练之初，大多数孩子很不自信，很勉强，不爱跟教练交流。
这其实不能怪他们。有一点我印象很深，刚到学校不满一个月的时候，有一天下午训练完，女队守门员特别着急，说书包丢了。我问，你书包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她说，“只是家门钥匙在里面。”
我告诉她先回家，我一会儿通过监控找，明天她上学的时候给她。她说，“教练不行，爸爸妈妈都在打工回来得晚。”我听了很震惊，刚刚10岁的孩子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后来和当地老师聊天，我才知道当地差不多一半孩子都这样，有的和祖辈或者其他亲戚生活在一起。
所以孩子们习惯了独立生活，有什么事情自己默默解决，越来越封闭。
我记得刚刚得知要举办普安县校园联赛的时候，我跟孩子们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为什么我觉得这是好消息呢，因为孩子们一直苦练，就是为了取得好成绩，他们自己从中收获成就感，也能获得自信，我觉得大家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要打比赛的心情。但我没想到，他们只是欢呼了一下，转而很快陷入沉默，很多孩子围着问我，“教练，我们输了怎么办？他们（对手）很强。”
我说你们还没踢，就怕输吗？我们努力了一个多月，也辛苦了一个多月，不用去考虑输赢，哪怕输了，这也是足球的一部分。赢球的喜悦、输球的悲伤，都是他们应该经历的。
训练场边，李淼在给队员讲解战术。受访者供图
最后，经过片区赛、小组赛，我们踢到了最后。在总决赛阶段，我们学校的五支队伍都取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绩，孩子们明显自信起来了，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就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我自己小时候也学习体育，他们现在正经历的我都经历过，甚至为了升学，会有更加严苛的训练。但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训练、比赛经历都是我人生中非常宝贵的财富。不管是足球还是其他的运动项目，给孩子成长带来的好处绝对不只是这项运动本身的输赢，更重要的是心志上的历练和打磨，我想这才是支教“志智双扶”的本质。
7月5日，参加北京夏令营友谊赛前，李淼组织球队集训。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摄
【个人介绍】 李淼，北京市公安局通州分局反恐怖和特巡警支队特警大队三级警长。第二批支教民警团队临时党支部组织委员，贵州普安县东城区民族实验学校足球支教民警。中国足球协会注册运动员，中国足协五人制足球D级教练员，中国足协C级教练员。
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编辑 刘倩 校对 贾宁
支教民警王浩男： 做老师是严肃且长久的事情，我不能搞砸
在队员们心里，王浩男是个大哥哥，这不仅仅因为他年轻，更是因为，他能读懂她们。
7月5日，北京市公安局定点帮扶支教贵州省黔西南州青少年校园足球夏令营友谊赛在大兴区一个足球场进行，来自黔西南州U13的男、女两支队伍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赛后，孩子们卸下初到北京的紧张，松弛地奔跑、欢呼，和对手球员交朋友、合影。
热闹一阵，一旁的教练王浩男按照惯例拉着孩子们围成一圈，他没有过多复盘这场比赛，而是讲，“孩子们，你们今天踢得精彩，和在家乡一样漂亮。好好享受这几天的比赛吧。”
以下是王浩男的自述：
“首先，要爱上踢足球”
我有一个习惯，每天都会写训练计划，给自己提几点注意事项，因为老师这个身份在我心里一直很神圣，教育是一件严肃而且长久的事情，我不能搞砸。我也给自己定了长期计划，以一个专业教练员的身份要求自己，每天了解孩子们的动态，特别是生活动态，通过比赛的磨砺让她们慢慢进步。
她们当中有很多人小学的时候体育不错，甚至还是队长，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体力挺强的，但我给她们泼了冷水，说“你们以前对足球训练了解得并不多，以后我们要进行的是专业训练。”
兴义五中的操场上，王浩男在给队员们做示范。新京报记者 贺俊怡 摄
拿最开始孩子们要练习的颠球来说，它其实是一个最简单，但又最锻炼人的项目，这批孩子刚刚从各个县市选拔来到兴义五中读书、训练的时候，有的只能颠一两个球，显然是没有认真对待或者训练中断过。
我很严肃地给她们上了第一课，“踢球好的孩子颠球不一定好，但是颠球好的孩子踢球一定不差，这是基本功，或许你们觉得枯燥，但这是考验你们心志和对足球热爱程度的方式。”
最开始我对她们要求不高，只需要颠到20个，但颠球不能算在训练项目当中，不能占用我们的训练时间，只能利用课余或者热身时间练。
“每天下午5点10分开始训练，你自己提前十几二十分钟到操场去练。”这听上去好像有点严厉，实际上她们真的会默默开始努力，这是培养她们耐心和决心的途径，因为热爱而产生的坚持会更加持久，反过来讲，因为自己的坚持和努力练出了成效，这会让她们更加爱这项运动。
我一直觉得，踢足球非常需要智慧，所以常和她们讲，“要用脑子踢球。”足球是一项争时间、争空间的运动，站在球场上，你要在心里建构起一个空间概念。这些她们一时半会儿有点听不懂，但不要紧，我们最先要做的事儿，是爱上它。
“时刻保持清醒”
我上课的风格是启发式、提问式、鼓励式的，其实我是想从孩子们给我的答案里摸索这个队需要什么，孩子们怎么想的。
7月5日，比赛前，王浩男在给队员们讲解战术。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组建队伍初期孩子们有一个这样的心态，觉得身边队友都挺强，自己的优势不明显，自信不起来。有一个孩子小学时候是队长，但进入初中后技术水平一般，心态没调整好，和队友的关系也没那么融洽。看着别人都在进步，她有点退缩，三天两头和我请假。
我告诉她，“你先别急，调整好身体，我期待你的状态回来。”因为我知道，她不是真的不行，她非常聪明，身体素质也好，很有潜力。第二个学期的时候，身体恢复后，她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明显不再浮躁，这时候她需要的就是鼓励。
一次对抗赛，她说自己体力不支，不想上场了，其实我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踢不好给队伍拖后腿。我告诉她，“你可以换一个稍微轻松点的位置，给自己一个身体和心理上的缓冲，而不是直接放弃。对于踢足球来讲，每一个位置都很重要，你都需要去理解它。”
我的队员们都非常懂事，很小的时候就要自力更生洗衣做饭，帮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妹妹，她们需要的更多是心理支持和关爱，我要做的就是培养她们真正的内驱力，让她们自己去挖掘自身的潜力。
但这种关爱又不能过度，像这次她们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球踢得好，很多孩子学习成绩也非常不错，但我告诫她们要时刻保持清醒，回到学校后就忘记那些对准她们的摄像机。
虽然我是以足球教练身份出现在孩子们的生活里，但我希望给她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足球技巧，而是更多的生活道理，希望她们自立自强。
【个人介绍】 王浩男，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德茂派出所社区警务二队四级警长。第二批支教民警团队临时党支部兴义党小组组长，兴义市第五中学黔西南州青少年足球训练基地支教民警。亚足联C级教练员，国家足球一级裁判员，中国足协五人制D级教练员。
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编辑 刘倩 校对 贾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