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罗门,门关了
台湾著名诗人罗门生前在海南大学进行学术演讲(2005年)。海南日报记者陈德雄摄
罗门著作(资料图片)
文\海南日报记者蔡葩通讯员周梦旎
著名评论家谢冕曾发出这样的感叹:“罗门的天空是浩瀚而神奇的,他的奇思和幻想,令批评家感到了追逐的困窘。”而今,这位特立独行的诗人,已经到天之诗国去了。
死亡是每个人必然要到来的日子。但是诗人罗门过世的消息还是让海南岛上的人们感到突然和神伤:2017年1月18日清晨6时,罗门在台北走完他90岁的人生,19日消息传回他的故乡海南,岛上文化艺术界人士纷纷发文追思。晚年的罗门笃信基督,“命,上帝让我们暂时享受,有一天,他总要把他拿走;留下了爱和家园,这件事把我们的心伤透。”罗门留下夫人蓉子守着家园,留下我们怀念他,而他自己,却先行一步了。
罗门,原名韩仁存,台湾著名诗人,1928年生于海南文昌,曾任台湾蓝星诗社社长、世界华文诗人协会会长,出版诗集、论文集、创作大系书近四十种,被誉为都市诗之父、现代诗的守护神、战争诗巨擘。早期出版的诗集有:《曙光》《第九日的底流》《死亡之塔》《隐形的椅子》《罗门自选集》等。曾获得首届蓝星诗奖,1966年以《麦坚利堡》一诗获菲律宾总统“马可仕金牌奖”;1969年获菲律宾总统“大绶勋章”,和蓉子并被称为“中国杰出的文学伉俪”……他曾经不断奔走于海峡两岸,致力于文化交流,为此做出很大贡献。2007年,在海口落建而成的“图象灯屋罗门蓉子艺文研究中心”。2012年,他以“台湾现代主义诗歌巨擘”,在故乡海南获首届两岸诗会“桂冠诗人”奖。
罗门在故乡海南留下他最后的背影是2015年3月。那时的罗门已经患病一段时间。本来就体瘦的他此时佝偻着腰,走路却依然轻快,声音依然那么洪亮,眼睛依然闪耀着光芒,让人感到他生命力的不同寻常。回想起来,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他和蓉子在海口的灯屋,回到他们共同营造的诗国。罗门以诗歌著称于世,然而,除写诗和诗论外,罗门极其重视自己作为“台湾现代装置艺术”的鼻祖之称誉。每次见面,他都会滔滔不绝地说起他的装置艺术以及他对当代艺术的独特见解。坐落于台北泰顺街的“灯屋”是罗门先生的杰作,而2007年在海口落建而成的“图象灯屋罗门蓉子艺文研究中心”则将罗门与蓉子一生创作的心路历程与成果,以及宝贵的历史回忆一一呈现,让人从满屋的图像和书籍中感受到灯屋的独特韵致。走进神奇的“图象灯屋”,就是走进了罗门的诗歌与艺术世界,走进他的理想国。
灯屋:“诗国”的航站码头
忆及罗门,不得不说的是他所创造的“图象灯屋”,分立于台北和海口。2009年之后,罗门与夫人蓉子回乡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到罗门位于海口丽晶路上的“图象灯屋”已然成为海南文化人的一种记忆,韩少功、孔见、李少君、马良、刘运良、关向东、王锐、巨东等等海南文化艺术界人士都曾造访灯屋,都曾在这里与快嘴罗门有过热烈而欢快的交谈。罗门将他在台北的“图象灯屋”克隆一个置于海口,让未能到台北的故乡人感受到灯屋的内涵与魅力,直接感受他作为一个敏感诗人对艺术的想象。
走进罗门在海口的“图象灯屋”,首先入眼的便是门后挂着的“图象灯屋罗门蓉子艺文研究中心”金色牌匾和用宣纸裱挂起来的“图象灯屋”四字。进门,小屋不大,三室一厅,除一间用作卧室外,其他皆当陈列馆,简洁且温馨,令人感觉像是走进一间小型家庭博物馆。大厅里,墙面上是一幅立体感十足的台北“灯屋”照片,地上摆满了各式海报和书籍,墙上挂满了充满时代感的照片和罗门亲笔写的诗话语录,角落里放置着几盏欧式街灯,音箱在不断循环播放贝多芬的交响曲……
记得罗门先生说过,世界上最早开始做装置艺术的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欧美艺术家史维特,而他的“灯屋”是1955年开始筹建的,是台湾最早,也是世界较早的装置艺术作品。至于风行世界的“装置艺术”名称,则是在1970年才提出。
他将“灯屋”定义为“具有诗意内涵的装置艺术作品”。“灯屋透过装置艺术观念以废弃物所建构的具有诗意的人文生活空间,显已是地球上特别溢流着诗与艺术美感与引起注目的‘家屋’。”从1955年创始,到1973年在台北市泰顺街新址进一步拓展成具有小型装置艺术博物馆的形态,罗门无形中成为了世界上“装置艺术”、“贫穷艺术”与“环境艺术”较早的创作者。如今,海口的“图象灯屋”依旧散发着主人的气息,静静地等待罗门调皮的“造访”,听他讲述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罗门的灯屋是具有诗意内涵、人文精神与后现代风格的艺术品,他十分推崇极简主义大师林寿宇,称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林寿宇(1933年1月31日-2011年12月31日),字木生、号丁山、又号汝杰,出生于台湾台中,是台湾艺术现代主义中的大家。林寿宇的作品是理性、几何与纯粹媒材的创作,是个纯正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他的绘画笔触柔美而古典,喜欢大块留白,即兴、冷静、精准、和谐,深刻地影响了台湾当代艺术的发展。
与林寿宇一样,罗门也有着让“具象”“抽象”“超现实”“象征”等艺术表现精神形态在美的建构中呈现出后现代风格艺术品的情怀。“灯屋是具原创、独创、前卫、尖端、终极、多向度与总体性的思维倾向,具体呈现我‘第三自然螺旋型架构世界’艺术美学理念;是航向我‘诗国’的航站码头。”
台湾著名诗人管管在参观海南“图象灯屋”后,在留言簿中写下了这番感言:“灯屋装置艺术完成时,世上尚无装置艺术,这是先行者、是先知、是诗与艺术之装置艺术。罗门与蓉子是诗的中国之白朗宁夫妇,是诗的结合!艺术之结合!”
诗话:具指标性的“语路”
1939年2月,日军侵琼,11岁的罗门与家人离乡别土,辗转广州到杭州。14岁那年,罗门考入“杭州空军幼年学校”,6年的准飞行员学习,罗门的身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成长。学校经常上演戏剧和音乐会,激发了他对艺术的兴趣。罗门18岁开始写诗,当上飞行员后一度停止创作,但飞行时所感受到的没有封顶的天空和俯瞰大地时的壮阔,一直激发着罗门“诗的生命”,以致于他后来的诗作大气磅礴,气象万千———“饮尽一条条江河/你醉成满天风浪”(《观海》)。
每次与罗门交谈,他都会自豪地夸赞自己年轻时足球踢得特好,还不时地做一些危险的弹跳动作,完全不像一个80多岁的老者。1951年罗门不慎踢坏了腿脚,他不得不终止飞行生涯。1952年,罗门进入台湾“民航局”图书馆工作,得以阅读大量书刊,“诗的生命”再度复苏起来。次年的端午节诗会上,罗门邂逅了祖籍江苏扬州的女诗人王蓉芷(即蓉子)。1955年4月14日,他们在台北结为伉俪,婚礼上浪漫的诗朗诵,成为罗门津津乐道之事:我娶到了台湾诗坛第一把交椅!每当这时,江南女子蓉子只是在一旁微笑,任罗门吹牛去。
飞行员出身的罗门日后成为大诗人,他说:“学位不等于有学问,学问不等于有思想,思想不等于有智慧;而真正伟大的诗人与艺术家,是在智慧中放出智慧之光的创造者。”;“诗与艺术将人类世界与一切存在升越到美的巅峰,迈向‘前进中的永恒’!”;“美的心灵如果死亡,太阳与皇冠也只好拿来扎花圈;诗与艺术在我看来,它已成为一切完美事物的镜子,并成为那绝对与高超的力量,帮助我们越过‘上帝’与尼采争论的地界,而从一切复杂性与集体性的层阻中逃回纯粹自我的领域。”……
罗门将他的这些睿智的灵光的诗话语录用自己独特的书法书写,成为“图象灯屋”的一个重要构成。这些诗话语录不仅是他半个世纪以来在艺术探索中的心得体会,同时也是罗门“迄今走着的这条是不少作家也一直在走的具指标性的‘语路’”。